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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日記》的日記
(2021-11-14) 親愛的彭老師,你好嗎?如果你還在世上,大概已經快一百歲了。這年我老是想起,五六歲的某年小學旅行,一大群同學在動植物公園遊玩,走過木橋的一剎那有一只黑蟻爬了上我的右手,我站了在橋上不知所措,看著小小的亮黑色點從指尖緩緩走到掌心,你走過來,把手靠在我手的左邊,一起盯著牠每只小足向著前方走上去,你把牠送回橋上,對我說:「我們都是過客,來了打擾牠們的地方去學習不同的動植物,離去前記得要答謝牠們。」我默默地看著阿蟻回到群體之中,躲進樹葉裏去。
(2021-08-04.) 來來回回想寫了又再次停下來,我討厭結束(closure),生怕定論 (settlement),卻又容易把事情忘記。《日記》猶如一個蜘蛛網,它的出現源於一種面對近乎災難與崩壞的無力感,見證以往所認所知與各種理所當然逐一被推倒的沮喪和乏力。某天我被一位小孩子指著我和朋友說:「(2022-04-13)就是你們破壞了我的家。」我想,要是有一天,每個在這個地方的小孩子以另一種語言溝通,或者認為我是一個阻隔進程的中年人,我大概也得接受,他們鐵定會被我生活到一個更接近未來的世界。(2021-08-04))對於這個作品,我沒有計劃,或者期待它的出現。它沒有開始結束,沒有進程,也沒有前後左右。我想最大的推動力源於原定委約作品下定的死線(deadline)以及前所未有過的一段停頓(pause)所在,(2022-04-13)原定的作品其實也做了三分一,不過也幸好做了,才知道我完全沒有想要把那些部分完成,當時我只想好好活著,把這些記憶連起,在作品的那個空間裏對那個畫圖畫的小朋友,那位樹下的男子,或者每個我沒法得知他們名字或面孔的個體說一聲,我記住了你們。
(2019-5-29.)「會好想念他們(微敘事的同學)。」是這幾天一直流連在腦袋的想法。大概創作的旅程裏又會記住多幾個人,即使沒有實在地想要去認識他們。放映會就這樣結束,最終我也是沒勇氣提出想要問的問題,一是不想「概括」他們,二是想我在學時的一塌糊塗,相比起來他們都有趣多了,我的能力範圍也止於好好弄一張比較得體的印刷品,希望他們會想要保留住,在未來的某一天看到今天的自己,正如我在數個月前看到2015年的我於微敍事課寫下的文字一樣。
“What I have been, is.
Do not try to think what I have thought behind the screen,
nor should anyone try to guess on another.
I do not think about you when I make my videos,
nor should you think of me when you see my works.
My works are a part of me, but I am not my works.
Videography is a headache. Video fragments walk in their own pace,
in their own way, and all I could is to run after them…”
(Winnie Yan, 2015)
(2019-5-30.) 2015 的迷惘,大概是不知道為什麼所有東西都需得做,每星期總得有一兩份作業要交,模模糊糊就完了一個又一個學期,然後又甚樣了?還得上班,有一陣子的腦袋總算著一頓飯代表又得上多少分鐘的工作。身邊的人都嚷著下學期的畢業作品要做甚麼,突如其來的變得重要。我想看書,有個可以放縱的空間,結果2016 年畢業了,作品還未做完,花了好多時間想要埋住內疚,但現在回想起來我還頗用力的想了好多事情。不想提起 2015 年的微敍事課,大概是因為埋藏了好多不想記起的情緒。不想拍攝,不想剪片,更不要提討論了,幸好教授有 introvert-friendly option,我就一直寫,還好她一直回覆我那些過於亢長的電郵。
(2019-6-1.) 有人問:為什麼要書寫,不專心好好做創作,我好像愈來愈看得見,存在於書寫的自己,與存在於其他媒介的自己,一直而兩種不同的行走路線嘗試碰撞,嘗試解釋自己沒法以三言兩語可以安置的迷惘和焦慮。
(2019-6-9.) 好多iPhone,Samsung,可能是小米, 好多Go Pro,Video cam,單反,自拍,合照。開路,開路。好多年輕人,好多人。拍照,上傳,更新,再更新。即時的錄像變得好重要,前進,前進。平日二十分鐘的路程,今天卡了三四個小時。存在的權利,說話的權利,我在向前,也從手提電話中得知我的朋友,朋友的朋友,在同一條大街的前後向前,吶喊。我的電話同時生產和接受資訊,我們連繫,甚至跨越這地得知世界的另一端,人-人的聯繫。想起 Stan VanDerBeek和黑澤明各自曾經提出關於影像-世界-時間-球體的想像和論述,想起早前某處的影像存庫中每個人想要拍下的影像,各自的世界會在什麼的情況發生而融合,最近聽了一個公開講座提到建築空間作為架構的傳送門(portal)⋯ 斷斷續續在微敍事的課堂裏聽到同伴在問,我也在問,微敍事是什麼,但答案好像每當要吐出前就已失效了。黎博士說微敍事是個行動代號。
卡在好多平日不會停留的空間,然後很用力去聽。
(2020-5-28.) 所有文字,所有影像,最後都是一堆密碼,我卻是擁有機件故障的解密人,處處帶著瑕疵的機器。
(2022-04-13)我在花不起太多力說話了。